只見那人皺着眉頭,不滿的眼神歪着頭看過來,顯然心下不滿意已極。
任誰也能理解,我在這安安靜靜的釣會兒魚,結果你他麼一來給我砰砰的扔大石頭,先不說魚兒全被你嚇跑,就連我釣魚的閒情雅致都被你破壞無遺了!
你他麼的居然還真墊起來一個大平台……
你咋不上天呢!?
你在不在這直接蓋房子呢?
焚琴煮鶴,莫過於此!
好吧好吧……你終於完事兒了……居然……居然還要在石台上安放了一張椅子?
這人這下子是真正的驚訝了。
臥槽,你難道是想在這釣魚麼!?
他瞪着眼睛,看着自己完全不可置信、匪夷所思的事情陸續發生。
主事人貌似就是個富家公子,手無縛雞之力的那種。嗯?不對,這貨是重傷……這麼重的傷,居然來釣魚……
一切事宜都是由其身後的那個傢伙完成。
給他墊起台子,給他支好椅子,然後還弄了個靠背;給他弄好魚竿,給他弄好魚線,給他綁好魚鈎,給他弄上漂子……
居然還拿了一床小被子……
等下你要不要再幫他釣魚啊,我說?!
嗯……這還沒完事兒?還在繼續作妖?!
噗噗噗噗……
好似要將這湖裏的魚兒全部砸死一般,拼命地往裏面扔魚餌;投了好一陣後,驀然轉頭對着自己笑了笑,說:「剛才將你魚兒都嚇跑了,真是抱歉,我也給你打打窩好了。」
噗噗噗……
又往自己這邊扔了半天。
這釣魚的人徹徹底底的目瞪口呆、瞠目結舌、啞口無言,半晌無語了。
以他多年的豐富閱歷,卻也被眼前這般奇葩發展之事搞得茫茫然不知所措;忍不住伸手撓了撓頭。
他這一伸手,雲揚敏感地看到,那人的頭上多是隱隱灰白色澤的頭髮。
修為多高暫時不得而知,但貌似年紀是真不小了啊……
等雲揚終於施施然坐下的時候,時間最少過去了半個時辰。
好一場鬧劇!
可是鬧劇貌似還沒有落幕,甚至只是剛開場,因為這老者看到——雲揚安穩的坐着,就只是安穩的坐着,連伸一伸魚竿的意思都沒有,只是拿着魚餌,捏過來,捏過去。
這又是在弄什麼么蛾子?!
「咳!」
老者咳嗽一聲,疑惑道:「這位公子,大費周章的佈置位置,連香餌都已落遍,怎地還不下杆?」
雲揚微笑回應道:「剛剛驚嚇了魚兒,現在多半還沒有魚兒敢過來,左右底下有魚餌為誘,只需靜候片刻,自能吸引魚兒過來,自然要過段時間再落杆。」
老者啞然失笑:「那,公子只怕就要有一番功夫好等了;以老朽的經驗看來,在這麼大動靜之後,一個時辰之內,會有些許巴掌大的小魚過來,更大一點的大魚卻是斷斷不會過來的,想要釣大魚,最少也要到三個時辰之後了。」
雲揚舒舒服服的坐下來,靠着靠背,淡淡道:「只要能上大魚,莫說三個時辰,就算三天三夜,我也是能等的。」
雲揚微笑:「釣大魚,需要耐心。老丈,稍安勿躁。」
那老者嘲弄雲揚的構想沒有達成,反而被上了一課,頓時覺得噎了一下。徑自氣鼓鼓的坐了下來,閉着嘴巴再也不說話了。
本想三言兩語將這傢伙弄跑,自己能重歸清淨,沒想到這傢伙居然說出來三天三夜的話,好,倒要看看這個萬事別人動手的富家公子是否真有那樣的好耐性……
但他不說話,不代表雲揚不說話:「老丈這蓑衣從哪裏買的?看來來真是不錯,只要穿上,那就是風霜雨雪都不怕啊。還有這斗笠,簡直是……把這整個湖都能遮住啊。」
老者哼哼一聲,並不答話。
「這大太陽,要是有個斗笠遮一遮……」雲揚嘆口氣,貌似儘是嘆息。
老者仍舊不說話。
「敢問老丈貴姓?」雲揚問。
老者全神貫注的看漂,充耳不聞。
「老丈高壽幾何了?」雲揚再問。
老頭依然目注露出水面的漂,一言不發。
雲揚撓撓頭,突然從身邊摸出來一大塊人頭大的石頭,「嘿」的一聲砸了出去。
噗!
水花登時沖天而起。
正砸在老頭的魚竿前方。
一石驚起千層浪,好容易重歸平靜的湖面即刻再起波瀾,這一石之後,只怕又要好久才能有魚兒來此。
老者頓時一下子站起身來,大怒道:「你這位小公子怎地這麼的不懂事!你你……你這不是搗亂麼?」
雲揚笑吟吟的問道:「敢問老丈貴姓?」
老頭氣的呼呼喘氣:「老夫換個地方,不在這裏了。」站起身來,作勢要走。
「老方,咱們也不在這裏了。這位老丈看來是高手,與高手豈可交臂失之,咱們跟着他,他到哪裏,咱們就到哪裏,可不能跟丟了。」雲揚叫着方墨非,也站起身來。
老頭一陣無語。
仰天長嘆。
忍不住從背後摸了一下,居然拿出來一個碩大的酒葫蘆,擰開蓋子狠狠灌了一大口,瞪着眼睛:「氣死我了……」
「老丈息怒,莫氣莫氣。」雲揚溫和的道:「這麼大歲數了,萬一要是氣出個好歹,此地人煙罕至豈不令人扼腕嘆息?萬一有個三長兩短…………」
「……」
這下,不僅是老頭兒差點真的氣過去,連方墨非也有些無語了。
到現在他都沒看出來,雲揚這樣搗亂,到底是個什麼意思。
這不根本就是在無理取鬧麼?
公子,你還小麼?這麼弄真的好嗎?
雲揚看着那碩大的酒葫蘆,眼睛裏面流露出奇怪的神色,輕聲道:「老丈這酒不錯。!」
老頭哼了一聲,抱着酒葫蘆翻了個白眼。
這小子居然想要喝我的酒?
想多了吧?
老頭哼了一聲,抹抹嘴,又將酒葫蘆放了回去,仍舊不欲搭理某人。
「老方,咱們的酒呢?」雲揚轉頭問道。
方墨非嘴角一抽:「馬上。」
稍頃。
一張桌子,四平八穩地擺在雲揚面前,隨即,十個熱騰騰的小菜,逐一擺到了桌子上。
兩個酒杯,晶瑩剔透。
一壇酒,放在桌子邊緣。
只是這個酒罈子,一打眼看過去就能看出,明顯是很有年份的老物件了。
甚至連那上面的標貼,都已經快要看不清楚。
由表及裏,很明顯,那罈子乃是老酒,頗有年份的好酒!
老頭拿着釣竿,不經意地看了一眼這壇酒,居然停頓了一下。被斗笠遮擋之下的眼睛,也不知道是否就此看直了眼。
「說起酒這玩意,這個世界上,千萬年來釀酒大師無數,各種酒,也是種類繁多,爭奇鬥豔,各具匠心,不勝繁舉。」雲揚緩緩說道:「然而時至今日,能夠被整個大陸、舉世公認的釀酒大師,卻唯有三百三十年前的酒神,鳳弦歌。」
說到這句話,連那一直不假以辭色的老頭,也不禁緩緩頷首。
的確,鳳弦歌在酒這一方面,所取得的成就,確實是無人不服。
「鳳弦歌身為一代高手,卻是一生一世與世無爭,從壯年三十歲開始,一直到二百七十九歲,也就是二十年前失蹤,一生之中,只致力於兩件事,一,乃是醫,二,便是酒。當時江湖人稱:邪醫酒神。」
「他的醫術亦是出神入化,着醫入手方式卻多行劍走偏鋒故此被稱之為邪;不過今天我們不談他的醫術,單論他的酒。他這一生親手釀製的酒漿,堪稱不計其數。然而能夠被他本人認可的酒,卻寥寥無幾,一共就只得七種。而這七種,他稱之為北斗七星酒。」
那老者端坐一旁,斗笠下的臉上露出一絲嘲弄:你知道個屁!鳳弦歌還有更好、更推崇的酒呢……哼。
雲揚淡淡道:「但,很少人知道,這所謂的北斗七星酒,只是鳳弦歌面對大眾推出去的酒。雖然這北斗七星酒的每一種都已經是上品佳釀,終究未臻逸品級數!」
「其實鳳弦歌最為珍視的三種酒,乃是他作為會友之用的美酒,分為天地人三才酒。視不同的交情,不同的修為,不同的過往,不同的經歷而拿出來招待友人。」
老者長長舒了一口氣,心道:「這小子居然知道這等掌故,端的不俗。」
雲揚道:「然而這三種美酒固然堪稱逸品,卻仍舊不是鳳弦歌最為推崇的頂級名酒,他珍藏的頂級名酒,亦是整個天玄大陸最頂級的名酒,絕非此天地人三酒,而是……酒中至尊!」
「所謂酒中至尊,光是釀製材料便是已經極致難得,鳳弦歌搜集天南西北山頂海底無數珍惜不可見的材料才得以釀製而成,他一生之中,也只釀了九十九壇而已。」
「酒成之日,未曾一嘗便即封存,等閒難開。便是鳳弦歌自己,平時也難以喝到,然而自他二百三十歲之後,再飲酒,卻就只喝這一種酒,對於那個時候的鳳弦歌而言,放眼天下,除了這酒中至尊之外,再無任何一種美酒可堪入喉!。」
「直至他失蹤之時,這種聞名久矣,卻始終未嘗一見的酒中至尊,只剩下了最後九壇!」
「普一現世便被哄搶一空;最終不過只得六壇流入市面,並且多次拍賣。按最高的成交價格,似是達到了玄晶三千枚之數!」
雲揚慢慢的說着,聲音之中,似乎帶着奇特的魅力。
玄晶三千枚。
那邊,戴着斗笠的老頭仰臉看天,心中不無遺憾。
當年那場拍賣,得到的消息晚了……要不然,那六壇酒,必有我一壇!
區區玄晶三千枚算個屁,我可以出三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