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賜在芳園留了三天,夏九妹熱情地帶着她逛來逛去,也從她那裏學了不少東西。
大周的三公九卿官制,巫王治下的一應制度,甚至是雕工,書畫,九妹驚訝地發現,君賜簡直是全才,不愧是巫王宮培育出來的神女。
而君賜也感受到了夏九妹的獨特,女孩子總能語出驚人,那麼的與眾不同。
她說要以物質激勵園奴,果然,園奴們為了能吃飽飯,更加的賣力,當真的能吃飽時,他們又為了能穿暖而拼命。
夏文姝,越來越像天地所孕生的神女,那個應預言而生的神女。
君賜闔目,仿佛不食人間煙火般孤高冷艷。
一直以來,她都以為自己是巫神賜給人間的神使,她才是巫王口中,可以賜福天下的女人。
憫寧也是因此覺得她遙不可及,縱然他萬般優秀,亦不敢靠近。
如今她才知道,這或許就是命里註定。
憫寧出身高貴又一心想輔佐巫王,他註定成為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大巫,又怎麼可能喜歡上一個血脈卑賤的庶女,即便這個庶女披上了一層神皮,他那雙星眸依然可以看穿一切。
自卑。
這個十四年都沒有出現在她字典里的字眼,在夏文姝的笑臉中,一點點的浮現。
她不明白,這個境界不如她,學識不如她,甚至容貌也不比她強多少的女孩,到底哪裏像個神女。
又或者說,神女亦是可以替代的。
君賜羽睫輕顫動,既然當年夏永清可以掉包神女,替她們逆天改命,今日,她為什麼不能坐定這件事。
夏文姝,只有你成為夏穗,這一切才能了結。
君賜睜眼,眸光淡漠下來,看向右側同坐在神女車架里的夏文姝微微一笑:「我這馬車如何?那四匹白馬都是日行千里的神駒。」
「難怪這麼快,還穩當。」九妹笑道,她們現在這段回程路邊上就是通往君山深處的密林,山路十分坎坷,竟然也沒怎麼顛簸。
君賜也跟着笑。
如果你知道,這些本該都是屬於你的,你還會這樣對我笑嗎?
你不會。
沒有人會。
所以,你不要怪我,因為我不能失去它們,就像不能失去我的生命一樣。
「也不是全穩的,這種神駒感官非常敏銳,如果有人衝撞,它們也會發狂的。」君賜輕笑,從一旁的寶盒裏取出一把金鞘匕首。
夏九妹眼睛都看直了,那金鞘匕首上鑲嵌了七顆不同種類的寶石,打造成七星連珠的模樣,華麗得令人目眩。
「這是你姑姑送給我的,現在我把它轉贈給你。」君賜說着,拔出了匕首。
鋒利的刀刃反射着陽光,甚至透過車架外的層層白紗,一直晃到了兩旁林子的重重密葉之中。
一直走在車外的木槿被刀芒晃了眼,轉頭看向馬車,透過重重白紗,她幾乎能看到利刃上的青芒正對着夏九妹。
「小姐!」木槿驚呼,與此同時,一道黑影突然從密林中衝出,四匹白色神駒驟然受驚,揚蹄嘶鳴。
「啊!」君賜驚呼,下意識伸手去抓車窗,匕首的利刃便直衝着九妹的左手手肘划去。
駿馬揚蹄時夏九妹便覺不妙,她下意識地低頭,想側身避過刀芒,木槿也衝上馬車一把攥住了匕首鋒利的刃,一時間鮮血橫流。
「木槿!」夏九妹驚呼,木槿卻將君賜來不及掩藏的冷酷眼神看了個清楚。
她想對小姐不利。
不能留她。
同樣的想法瞬間充斥在兩人腦海。
「小姐!」木槿的血滴吧滴吧落下,抬頭就想找機會警告夏九妹。
電光火石之間,只見君賜猛地拉動車架旁的金繩,層層白紗驟然飛起,她立身而起,冷聲喝道:「齊芸,你好大的膽子!」
齊芸?
木槿和九妹都抬頭,神女車架上白紗亂飛,那驚了馬車的黑影竟然不怕死地直衝過來。
黑影黑髮飛揚,九妹將她的面容看得真切:「齊芸……」
她怎麼變成這個樣子?眼袋青紫,嘴唇也是恐怖的黑紅色,像個殭屍一樣。
「放肆!」君賜冷喝,卻並沒能阻止齊芸向馬車上沖。
此刻白婷祭司不在身邊,車架旁竟無一人能攔住齊芸,只見她並指如爪,直接鎖向九妹喉頭。
「小姐小心!」木槿下意識地推開九妹,被齊芸一掌打在前胸。
與此同時,君賜也與齊芸交手,兩人交錯換位,君賜無聲唇語,卻形成一道聲波獨獨傳入齊芸耳中:「抓木槿。」
齊芸立刻執行,拼着被君賜一掌打在後心的重傷,直接將九妹懷裏的木槿提了起來,並以力震暈木槿。
「木槿!」九妹驚叫,她雖然慌亂卻也知道反擊,但她根本沒學過什麼招式,索性撿起了手邊匕首。
匕首上還染着木槿的血,可夏九妹卻不能猶豫。
拼了,就當她是刻刀下的石頭!
法訣之力一瞬充盈,女孩子閉着眼,刀鋒閃着銀芒狠狠扎向齊芸。
「啊!」齊芸的慘叫猶如野獸嘶吼,令聽者動容。
九妹睜開眼,卻看到齊芸不知疼痛一樣地抓着木槿沖向密林深處。
「木槿!」夏九妹抓着匕首衝下車,只見君賜身形如電與她擦身而過:「我去追。」
九妹看着很快消失在眼前的身影,攥得匕首柄咯吱響。
她太弱了,要是君賜,那一刀便足以讓齊芸失去行動能力。
不過,君賜不是很厲害嗎,她的一掌竟然沒能將齊芸打死,還讓她撲過來了?
女孩子眼中光澤閃動,霍地回身,看到一眾慌亂的人馬,立刻令道:「車馬原地等候,其餘人等立刻組織上山!」
神女不在,自然是夏家雕女為尊,何況當中還有夏家的丫鬟僕役。
隨行人等立刻跟着九妹上山。
而另一面,一身白衣的神女君賜,左右各夾着一人跑到密林深處。
齊芸重傷,流血不止,已經是廢了。
木槿被她隨手扔在地上,背部撞到樹幹,微微呻吟一聲。
「真沒想到,夏文姝竟然能爆發出超過祭司境的法訣之力,差點壞了我的大事。」君賜恨恨道,目光陰寒,現在這種情況實在出乎她的意料。
「天賦如此之好,那就更不能留你了。」君賜咬牙切齒,一把鉗住木槿的下顎,聲音誘惑:「睜開眼吧,木槿。」
「是你……」木槿周身一顫,猛地醒悟過來:「你為什麼要這麼做,小姐是真心把你當朋友的……」
「朋友?」君賜冷笑,瞳孔中隱隱閃爍着惡毒的綠芒:「因為,我才是夏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