艷紅如血的指甲帶起勁風四溢,寺院裏的雜草樹枝紛紛破碎,地面上也留下深深的劃痕,配合從天上地下四面八方不時襲來或粗或細的根須,組成絕殺之局,要將江皓絞滅在其中。
眼看着血爪就要將他撕碎,江皓嘴角忽然帶傷了一抹輕笑,身子憑空消失,恍若是空氣一般,突然間就沒了蹤影。
血爪落空,打在了寺牆之上,轟的一聲磚石飛濺散落一地,留下兩個半米寬的大洞,根須也沒有目標,在半空中如狂蛇亂舞,顯得有些茫然不知所措。
「人呢?怎麼突然不見了?」槐樹精愣了一下,旋即便反應過來,厲聲喝道:「不對!沒有消失,人還在那裏,只是我看不到了而已!」
江皓對於隱身神通掌握的十分粗淺,和六娃基本差不多,也就是簡單的隱匿身形和氣息,可以躲得過眼睛和神識的觀察,但卻躲不過物質層面上的感知。
槐樹精在這蘭若寺經營了千年之久,根須早就遍佈了方圓數里之地,尤其是在這蘭若寺內,根須更是環繞密佈,哪怕一絲一毫的變化也逃不出她的感應,江皓就相當於站在她的軀體上,她自然能察覺到江皓依然在這寺院之中,只是自己看不到罷了。
「真以為我就拿你沒辦法了嗎?」槐樹精冷笑一聲,粗獷的嗓音頓時變得尖細起來:「不過就是隱身術,雕蟲小技!」
話音未落,團團黑氣升騰從她身上升起,身形一陣閃動殘影叢生,朦朦朧朧間在她站立的地方出現了一株高約數十丈的大槐樹。
伴隨着一道道暗色光華閃動,槐樹上一朵朵潔白的槐花陡然盛開,一陣風吹過,無數的槐花從天空中飄落,帶着濃郁的香氣,飄飄蕩蕩,好似漫天飛舞的雪花一般,如夢如幻。
「不用躲了,我已經知道你在哪了!」
槐樹精刺耳的聲音陡然響起,格外的煞風景。
「怎麼?還不願意出來?」
整個院子裏還是安靜一片,沒有半點人聲,仿佛空無一人,只有槐樹精在自言自語。
「看來,你是不見棺材不掉淚,非要姥姥我把你逼出來不行!」
槐樹精冷笑一聲,根須如長舌一般從地底飛出,朝着一處空地刺了過去,沒有刺中任何東西,嘭的一聲打在了一顆枯樹上,直接將樹打飛了出去。
一擊落空,槐樹精毫不在意,無數的根須從地面上竄出,直立在半空中,不斷的在寺廟內揮舞過去,有的落在了空處,但有的也好似打到了什麼東西一般,火花四濺,金石相撞之聲不斷。
江皓的身影漸漸顯現出來,他已經知道自己這隱身之術被破了,不出意外的話,槐樹精應該是藉助花粉來判斷自己的位置的,他雖然可以祛除掉,但只要這花雨不停,花粉很快便會再次沾染上來,是以隱身也就沒有什麼意義了。
這也是因為他一直沒有時間去修煉從七星丹上的得到的神通,除了控火之術因為殺人放火用多了熟練了些許,其它神通還都處於剛剛得到時的狀況。
「如此美景偏偏是你這不男不女的槐樹精營造出來的,真是讓人掃興啊。」江皓輕輕接過飄落的槐花,槐花潔白勝雪又帶着濃濃的香氣,完全不像是從槐樹精這種食人嗜血的妖怪身上落下的,略有惋惜的說道。
「死到臨頭還在嘴硬!既然你這麼喜歡我這槐花,那就乾脆將身體和靈魂貢獻出來,做我的養料吧!」槐樹精聲音時粗時細,發出一陣似夜梟一般的詭異笑聲。
「如果你就這老一套,那就輪到我來教你死字是怎麼寫的了!」
江皓眼底掠過一絲寒芒,身形飄忽不定,似快非快,似慢非慢,快慢變幻之中留下殘影無數,亮銀槍斜指身後,槍芒閃動,在青石地上留下深深的槍痕。
脩地,他的身影再次消失不見!
這次卻不是用了隱身之術,而是憑藉自身無與倫比的爆發力和速度。
「什麼?」槐樹精只覺眼前一花,就找不到了江皓,等再次看到他時,江皓已經在他身前數尺之處,心中頓時一驚,忙用周身根須在面前織成一個大網,擋在了自己的神前。
江皓一聲厲嘯,亮銀槍霍然刺出,一道清冷的銀虹橫劃而過,將擋在面前的根須扯得粉碎,又仿佛從遠古而來的閃電,沉寂千年之後忽的而起,一剎那間的璀璨將空中驕陽的光芒都掩蓋住了。
天地間,忽然一片肅殺寧靜!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定格住了,只有亮銀槍上閃動的那一抹光華和槐樹精臉上的驚恐。
轟!
時間又仿佛陡然加速,在漫天飛舞的槐花中,亮銀槍直刺槐樹精的心口,法力激盪將漫天的槐花震得向四面八方飛去,又緩緩飄落,潔白如雪如同葬禮一般,伴隨着青色的血液噴濺而出。
槐樹精左手捂住心口,身子開始搖搖晃晃,驚恐中帶着不能置信的神色。
「你的本體應該有千年沒有動過了吧?再堅固的堡壘也沒有自身重要,你花費千年時間將這蘭若寺打造的跟鐵桶一樣,根須也靈活至極,但你的軀幹實在是太遲鈍了……」
江皓將亮銀槍緩緩拔出,青色的血液沿着槍身漸漸滴落在地上,把地面腐蝕的嗤嗤作響。
「怎、怎麼可能……我修行數千年,怎麼可能死在這裏……我還沒有成佛呢,不應該就這麼結束……這不可能!」槐樹精已經難以維持人形,時而是褶皺密佈的樹皮,時而又幻化成人臉,變幻不定。
黑色的怨氣在她身上,化作猙獰的鬼臉,在她的身上撕咬起來,這些都是被她殺死吞噬魂魄,永世不得超生的怨魂。
她似乎又回到了自己剛剛得到靈智的時候,耳邊陣陣誦經之聲傳來,那是蘭若寺最後一個主持,那時他還只是一個掃地的小和尚。
一切眾生,皆具如來智慧德相,但因妄想執着,不能證得。
「難道這就是佛經里講的報應,說的因果循環嗎……一失人身,萬劫不復,果然……」
槐樹精的身子開始一點點變淡,慢慢的慢慢的消失不見。
漫天亂舞的槐樹根須也嘭的一聲摔在了地上,如同普通的老樹枯根一樣變得乾枯,很快,便化作飛灰消失不見。
寂靜,死一般的寂靜。
整個寺院沒有了半點的聲音,連風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停了下來,空氣仿佛也凝滯了起來,女鬼們用手死命的捂住嘴巴,眼睛瞪得滾圓。
姥姥竟然死了?法力無邊威名赫赫的姥姥竟然死了?
若是一盞茶之前,有誰敢在蘭若寺說出這種話,她們肯定以為那人是瘋了,還會將他抓起來,送給姥姥處置,這種事情怎麼可能?有誰會是姥姥的對手?
可現在,她們親眼見證了江皓只一槍便刺穿姥姥的心口,就如同在河畔撿起一塊鵝卵石一樣,輕鬆寫意帶着漫不經心。
神仙下凡嗎……她們心中冒出了這樣一個念頭,對,除了神仙還有誰能殺的了姥姥。
「這裏發生了什麼事?你們怎麼都坐在地上?將這裏弄得這麼亂,難道不怕姥姥責怪嗎?」
就在這時,一道白色的身影飄飄落在了院子裏,看着院子裏亂糟糟一片,黛眉輕蹙,問道。
姥姥都已經被人殺了!哪還有功夫管着寺院怎麼樣!
一眾女鬼只敢在心裏面想着,嘴唇蠕動了幾下,不敢發出聲來,顯然是被江皓嚇怕了。
「聶小倩?」江皓開口求證道。
「你是誰?怎麼會知道我的名字?」聶小倩轉過身來,臉上帶着疑惑。
「果然是你!」江皓上下打量着聶小倩,心中嘖嘖稱嘆,比想像中還漂亮,不愧是前世那麼多人的夢中女神!
一身白色素紗宮裙,寬大領口,廣袖飄飄,頭綰簡雅倭墮髻,青絲垂肩,玉簪斜插,玉帶繞臂,暗香縈際,肌若凝脂氣若幽蘭,瓊鼻皓齒冰骨玉肌,兩彎似蹙非蹙籠煙眉,一雙似喜非喜含情目。
此時正值夕陽西下,薄暮夕陽的餘暉灑在她的身上,整個人好似披上了一層霞衣,帶着一種說不出朦朧美。
江皓的目光,不是驚嘆,也不是往常普通人看她時的淫邪,反倒是像像她生前第一次見到金絲雀一樣。
稀奇,滿滿都是稀奇!
這讓她很不舒服。
「登徒子!」聶小倩怒哼一聲,長袖一甩,朝着江皓便打了過來。
所有女鬼都目瞪口呆的看着聶小倩,好似看到世界毀滅了一般,有的膽小眼睛開始泛白,嚇得差點就要暈過去。
不要啊!那傢伙殺了姥姥的!惹怒了他,我們都會死的!
「一言不合就動手,是不是有些過分啊!」江皓抬手抓住了長袖,稍一用力,直接將聶小倩拽了過來,手指一曲,在她的額頭彈了一個腦瓜崩。
「啊!好痛!」
聶小倩的發出一聲驚叫,白皙如玉的額頭上,頓時留下一個紅印,似清潭一般的雙模里滿是委屈與羞惱。
一瞬間,便從高不可攀的冰冷女神墜入凡塵,柔柔弱弱的樣子就像在臉上寫着「快來欺負我吧」六個大字。
至少,江皓是這麼解讀的。
第二十九章 聶小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