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熙寶引
寒風凜冽,百萬鐵騎踏雪而歸!
深山野林中,一男子傲雪凌霜,冷風拂面,帶着濃重的血腥味。微微皺眉,跨步走進靜默的村莊。
放眼望去,整個村莊遍地鋪着狐狸的死屍,白雪赤紅,死狀慘烈,極端詭異。
陡然間,一團白球從角落躥出,停在男子面前,直直盯着他看,眼眸深邃幽怨。
「美姬。」男子似見了熟人,驚呼一聲。
白狐轉身而去,進了一間小廬,男子按住寶劍,也跟了進去。
屋中暖氣瀰漫,柴火未熄。走近,床榻上竟安睡着一個女嬰,唯獨沒看見白狐蹤影。
「陛下。」空中忽然飄蕩出女子的聲音,溫柔低緩,忽遠忽近。
「美姬,你在哪?」戎裝金甲的男子連忙尋找,卻沒有發現任何人的蹤跡。
「陛下,妾身在生產前夢見一塊無暇美玉,說不定就是這個孩兒了。」女子的聲音縹緲不定,好似從天上而來,她沒有回答男子的問題,自顧自地說着開心的事。忽而,她又嘆了口氣,低沉憂傷起來,「可惜紅顏易老,美玉易碎……」
男子聽聞,豪邁大笑道,「美姬莫憂,喜悅祥和曰熙,家中藏玉曰寶,吾兒名熙寶,定是百鳥之凰,傾國天下。」
「多謝陛下厚愛……」聲音緩緩流淌,卻未聞喜色,似有難以掙脫的枷鎖,扣住她命運的咽喉,「只是妾身一族天妒人怨,多是難得善終的……」
男子虎軀一顫,大斥道,「朕有百萬雄兵,鐵骨錚錚,朕之江山窮極北冥,直抵長江。此番永固山河便是她的家,若還不能護她周全,且讓她傾盡吾之天下!」
低緩的聲音輕輕嘆息,似早已看透人世,包含着遺憾漸漸遠去,「風雨多變,世事無常,自古唯有日月長久,哪有江山永恆?望陛下珍重珍重……」
十六年以後!
杏花綻放的暖春,看着江山一片大好宣昭皇帝苻堅龍顏大悅,攜家眷和眾貴族大臣上山打獵!
山間風光獨好,桃杏滿園。杏樹下,一女子亭亭玉立,當杏花落在她的額頭時,有人喚她的名字「熙寶。」
熙寶轉過身,額上的杏花划過她的鼻尖悄然而落,「天錦姐姐。」
六公主天錦手中拿着兩把佩劍,一身淺藍的勁裝,走路生風,也是風度翩翩的好模樣,「好久沒比劍了,看你退步了沒有。」
說完丟出一把輕薄的佩劍,熙寶穩穩接住,笑道,「好啊,請姐姐手下留情。」
話落,兩位年輕的公主拔出寶劍,比划起來。
藍天白雲清風暖春,杏花長劍少女如花。
寶劍相交作響,兩人來去如飛,宛如翩舞的蝴蝶,在杏樹下迷倒眾人。
不遠處同樣年輕的少年公子們為兩位公主喝彩。
突然,暗處一個石子飛向熙寶的脖頸,天錦隨即改變劍鋒去擋。
「當」一聲,石子被彈開。
熙寶一時沒收住劍,劍刃劃着天錦的胳膊掠過。
「姐姐!」熙寶一陣驚呼,立馬收劍去看。幸好只是割開了衣服,並沒有傷到肌膚。
「喲,真不愧的是狐狸生的妖孽,下手沒輕重的,沒傷到天錦姐姐吧。」十一公主尚陽臉頰拂過髮絲,笑臉盈盈的說着責備的話,「熙寶,你弄傷了天錦姐姐,還不到父皇那請罪。」
熙寶神色一驚,連連搖頭,「我、我不是有心的。」
天錦挽起劍,將熙寶拉向身後,「只是劃破了衣服,哪有受傷。我看尚陽妹妹手腳靈活,也是有心比劃兩招嗎?」
向陽笑了笑,「誰不知道天錦公主天賦異稟,無論聰明才智還是武術謀略都力壓眾男兒,深得父皇寵信,剛過及笄就授以兵權,尚陽哪敢和天錦姐姐比劃。只是這熙寶是父皇在外與狐妖所生,別看她嬌弱可憐,說到底還是個小妖孽。曾有大學士斷言她是受詛咒之人,近者受連,天錦姐姐還是和她保持距離的好。」
天錦冷哼,斥道,「那種謬論妹妹還是不要妄言的好,當年大學士是怎麼死的妹妹應該記得吧。父皇向來不喜宮中有人妖言惑眾,熙寶是父皇親封的九公主,你要是一口一個小妖孽,那敢問父皇在你心中又是什麼?」
「父皇自然是……」
「夠了。」天錦打斷了她的話,眉目微揚,「這種解釋你還是說給父皇聽去吧。現在你要不過來和我過兩招,就滾去賞花。」
尚陽被噎得夠嗆,冷冷看了熙寶一眼,甩頭向大營的方向走去。
誰料沒走兩步,冷不丁飛來一個石子,穩穩砸在她的頭上,「啊,誰啊?」
尚陽扶額看向一旁,惡狠狠道,「是哪個大膽奴才,敢用石子丟本公主。」
被她喚作奴才的人都是些王公貴族的少年們,見她囂張跋扈又狼狽的樣,笑還來不及,誰又幫她說話。
暗處,一隻靈敏的手握住剩下的碎石子還要再丟,卻被另一隻手死死按住。
天錦看那幫人調皮,但身份都沒尚陽高,不免站出來說話,「這裏風大,剛剛差點有石子砸到熙寶你是看到的,現在你被砸也不稀奇。妹妹還是快些走吧,風沒長眼睛,刮花了臉可得不償失。」
尚陽冷冷一哼,拂袖離去。
天錦拉過身後的熙寶,點了點她的鼻子,「看你被欺負的,論武術她在你之下,論身份她十一公主也在你九公主之下,你怕她做什麼?」
「她母親是父皇的寵妃,哥哥是當朝皇子連,而我不過是人見人嫌的妖孽,哪能和她比?」
「放肆!我不許你說自己是妖孽。」天錦抬手捏走妹妹發間的落花,笑道,「你是我們北國苻堅帝親封的九公主,是我天錦的妹妹,天命所歸,誰都不可以欺負你,聽見沒有!」
熙寶輕輕的點了點頭。
看着尚陽華服加身的背影,又忍不住在心裏嘆了口氣天命所歸也未必是好命啊。再看天錦姐姐,自小就能跟父皇進軍營,十六歲就受了兵權,可謂是父皇手中至寶。這也是一種天命所歸啊!
主營外,宣昭帝苻堅端坐在上,威武氣派。
右側第一位坐着皇后,端莊沉穩第二位則是秀貴妃,苻堅最寵愛的妃子,也是唯一來參加狩獵的妃子,剩下的就是眾皇子大臣及家眷。
縱觀在坐的女眷,有一人不得不提,她就是五公主文錦眉目舒展含情,紅唇似花嬌羞,雅致端莊靜默於繁華之中,宛如出水白蓮。
引得眾貴族公子頻頻相看,偶爾能見她一顰一笑,真是醉意撩人,春心蕩漾。
此時,尚陽哭喪着臉跑來,委屈的撲在母妃懷中撒嬌,「母親,剛剛熙寶姐姐讓那些狗奴才用石子砸我,天錦姐姐還在旁邊看笑話。」
秀貴妃隨即冷臉,「那丫頭真是放肆,尚陽莫哭,等回去了母妃好好整治她。」
聽母妃一說,尚陽頓時心情大好,「母妃,您整治她的時候別忘了叫上我。」
一旁的皇后冷哼,「你不丟熙寶石子就不錯了,我看你是欺負熙寶被天錦給修理了吧。」
尚陽臉上一紅,不敢在皇后面前造次,立馬行禮,「尚陽見過皇后娘娘。」
「起來吧。」皇后撇了她一眼,提醒道,「你以後可對熙寶好一點,你父皇要給她賜婚了,也許日後就是皇妃。你若不是遠嫁,她肯定是高一等的。」
「皇妃?」尚陽有些吃驚,「熙寶要嫁給哪個皇子?父皇怎麼會對她那麼好?」
皇后沒有回答她,尚陽隨即拉着母親的衣袖,眼底充滿了嫉妒,「母妃,熙寶真的會成為皇妃嗎?那以後會不會成為皇后?」
秀貴妃不屑冷哼,「什麼皇妃,不過嫁給了代國送來的人質,那種亡國奴,我們北國一抓一把。」
「亡國奴?」尚陽細細一想,突然噗嗤一笑,「母妃說的可是代國質子拓跋珪,那不是父皇抓來的奴隸嘛。嫁給一個奴隸做皇妃?哈哈,對對,那確實是皇妃,哈。」
尚陽笑得喘不過氣,秀貴妃寵溺的將女兒攬進懷中,又看了看坐在不遠處的兒子,不由得笑開了花。
端坐在上的帝王苻堅,看着女兒胡鬧眼中暗流涌動。
極目遠去,前景一片大好。苻堅端起酒杯起身,四下頓時鴉雀無聲,所有的目光都集聚而來!
「我北國的勇士們,該是顯示你們英勇的時候了,狩獵時間為一個時辰,看誰獵的多!」
「好!」下面的男兒們齊齊叫好。
「不過為了讓遊戲更好玩,剛剛朕已經派人放出了一隻老虎,誰要是射中那隻歸山虎,重重有賞!」
「好,好!」下面的愣頭青們已經迫不及待了,紛紛叫人牽自己的馬去。
「去吧!」隨着帝王的一聲令下,下面一眾人等包括一些女子都持弓離席,欣然而去。
幾位貴公子圍向尚陽公主,邀她一同狩獵。尚陽公主退去披風,握起勁弓,「母妃,我去了。」
「小心些。」秀妃點了點頭。
尚陽離開後,秀妃無意撇見端坐在不遠處的文錦。
年輕的男女幾乎都離席而去,唯有她留在這裏,似無心風月的寒梅,孤傲,冷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