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在黃土高原上,你才能體會荒涼這個詞兒的真正含義。地是黃的,山是黃的,石頭也是黃的。甚至在颳風的天氣裏面,天也他娘的是黃色的。
十一月的寒風鎖住了植物的生命,連草木都是一片枯黃。寒冷同樣鎖住了奔騰的黃河,雲浩驚奇的發現。黃河居然不是黃的,這是這片土地上唯一白色的東西。
放下馬車的帘子,世界又恢復了溫暖。雲家總是能給家主最舒服的待遇,家主怕冷這是最低等僕役都知道的事情。
狗子在爐子裏面添了一塊蜂窩煤,雲家的一切對他來說都是新奇的。過去的十年,狗子的生活都沒有發生過這樣的變化。以前認為,這樣出遠門一定跟外面那些人一樣。披着鎧甲拿着兵刃,鼻涕流得老長,凍得像是烏龜一樣。
雲家家主出征,對狗子來說簡直就是一件幸福的事情。小房子一樣的房間裏面溫暖如春,爐子上面安放着一個鐵皮水壺。只要把水壺放在爐蓋上的卡槽裏面,即便馬車再搖晃都不會灑出一滴水。
家主身邊的盤子裏,放着果脯,肉乾,葡萄乾,還有幾種他不認識的好吃乾果。甚至連葡萄這種東西都有,這可不是果乾,而是真正的葡萄。嫩綠色的葡萄吃起來有股奶味兒,家主說這東西叫做馬奶葡萄。因為葡萄的形狀,像是馬的。
狗子是個好奇心很強的孩子,趴在地上看馬的。結果被踢了一蹄子,現在肋骨還隱隱作痛。如果不穿鎧甲,估計肋骨都能被踢折。至今忘不了雄闊海抽了風似的大笑,還說:「貓大個歲數就知道偷看馬,長大了一定是個下流胚。」
下流胚是什麼狗子不知道,後來問家主才知道。雄闊海就是下流胚,因為這傢伙總往燕來樓跑。至於燕來樓是什麼地方,家主說是小弟弟喜歡去的地方。
左看右看,雄闊海也不像是小弟弟。被狗子看得發毛的雄闊海問他看啥,狗子說看你哪裏像小弟弟。結果,到現在屁股也不敢坐着。
長樂王幼良,李淵的六叔李禕的兒子。一個性格急躁的人,一個徹頭徹尾的混蛋。混蛋到他任用的人,都是劉鴻基一樣的貨色。好幾位猖狂到,當街搶人老婆的地步。
幼良軍隊所過的地方,那才是真正的地獄。據逃難過來的人說,連不足十歲的女娃娃都不放過。姦淫致死者不計其數!
開始以為這樣的軍隊不過是烏合之眾,沒想到這些傢伙居然還敢半夜劫營。幸虧盛彥師準備的充分,不然還真會被這傢伙成功。
烏合之眾就是烏合之眾,在不成功的偷襲之後。幼良軍就一路的向涼州撤退,速度之快讓雲浩只能在後面吃灰。
雲浩不緊不慢的在後面追着。時不時吃掉一些掉隊的倒霉蛋兒,反正幼良就算是再跑,也不大可能放棄涼州城。
大冬天放棄自己的基地,流竄在荒原上。雲浩認為不用自己去征繳,幼良的大軍自己就會凍死在荒涼的黃土高原上。
果然,幼良跑到涼州城下就不跑了。
「你就是幼良的使者?」雲浩有些奇怪的看着被盛彥師帶到馬車邊上的年青人。幼良是腦子被使糊住了,還是真傻。給自己的信里居然說,只要自己跟着他干,封自己一個兵馬大元帥做。
兵馬大元帥……!老子李二的兵部尚書都不做,還稀罕你這狗日的兵馬大元帥?
「小子姜任,乃是長樂王手下……!」這傢伙居然對着雲浩笑,女性化的臉上塗脂抹粉。一笑還露兩個酒窩,最可惡的就是施禮的時候,手還做蘭花指狀。
「砍了!砍了!砍了!」跟人妖說一句話,雲浩覺得都是對自己耳朵的褻瀆。不能再這樣褻瀆下去了,把人妖變成死人妖雲浩認為絕對有必要。
一聲悽厲的慘叫,響起那顆塗脂抹粉的腦袋就被挑在杆子上。城牆上傳來一聲怒吼,離得這麼遠還能聽見,說明那人真的是很憤怒。
盛彥師是個心腸很軟的人,他覺得把人家的情人殺掉很對不起人家。於是就將滴着血的腦袋放進了投石機,準備扔到城裏面,讓人也有個寄託哀思的地方。
操作投石機的傢伙就是個棒槌,藍子裏面的配重裝的不夠。人頭直直的就砸在了城牆上,夯土城牆被淋了一層水。然後就被凍得跟石頭一樣硬,人頭砸在上面立刻碎成了十七八瓣。雲浩覺得,把這顆腦袋再拼起來,需要有極大的耐心。
幼良再沒有派使者過來,也沒有逃走。冰天雪地的,雲浩一萬三千左武衛大軍在荒涼的涼州城邊上,同樣難受。
西北的天有時候很詭異,天不下雪卻非常的冷。乾冷乾冷的,無處不在的寒風吹在人臉上,好像刀子在皮膚上切割。軍隊裏面到處都是把手塞進褲襠裏面的人,因為那裏是全身上下最暖和的地方。
營地裏面到處都是洪荒巨獸,只要能套在身上的東西,都被人披掛起來。
「大帥,涼州周圍沒有多少林子。再這樣下去,大軍就會缺少柴碳。這樣下去,咱們就會在這裏拖垮。末將建議,儘快攻城。」盛彥師手上臉上都有凍瘡,耳朵在淌黃水。儘管是這樣,他還是堅持着穿鐵甲。軍營裏面這樣堅持的人不多,作為將軍他要做一個表率。
雲浩簡直就是將帥之恥,身上穿着厚重的皮裘。身子兩邊還要擺上火盆,冬不着裘夏不張傘從來不在雲浩的字典裏面。
「該死的薛仁杲,居然不上當。讓邱師利撤回來,再堅持三天。三天之後,咱們拿下涼州城。讓兄弟們不再受凍!」不能再這樣等下去了,本以為薛仁杲會來支援幼良,卻沒想到等了半個人連鬼影子都沒見到一隻。再這樣等下去,寒風就會要了士卒們的命。
寒風肆虐當中,賀蘭挺着碩大的肚子。她的身前堆着半人高的衣服,這是她今天的工作。如果完不成,就會沒有飯吃。自己沒飯吃還熬得過去,可肚子裏面的孩子要有飯吃。
淵蓋蘇英腳上踩着鹿皮小蠻靴,手裏拿着一根半尺長的柳樹棍兒。圍着正在「吭哧」「吭哧」幹活的賀蘭打轉,柳樹棍勾住賀蘭的下巴,讓她昂起頭。
「也就算是清秀,也不知道雲浩看好她哪兒了。」淵蓋蘇英蹲下身子,看着賀蘭那張凍得裂口的臉。
賀蘭歪了一下下巴,躲開了淵蓋蘇英手裏的柳樹棍。柳樹棍劃在臉上,刀割一樣的疼。腫得像是水蘿蔔一樣的手,抹了一把垂下來的鼻涕,繼續「吭哧」「吭哧」的洗衣服。
惹不起這個女人,她在這裏有很大的勢力。如果在以前,賀蘭不介意撲上去一口咬在那雪白的喉嚨上。可現在不行,她的肚子裏面有孩子。這是那個男人留給她唯一的東西,無論如何她要把孩子生下來。
「呦,還挺有脾氣。」淵蓋蘇英冷笑一聲站起身來,一腳踢在賀蘭的肩膀上。自己看中的男人沒碰自己一下,居然跟這個女人有了孩子。
「啊……!」賀蘭倒在地上,捂着肚子慘叫。黃豆粒大的汗珠,順着臉頰流淌。凍得紅彤彤的臉蛋,瞬間變得煞白。
「還裝死!」淵蓋蘇英上去又是一腳,踢在賀蘭的胸口上。身為女人,她知道怎麼對付女人才會痛苦。
「啊……!」賀蘭伸手去搬淵蓋蘇英的腳,可淵蓋蘇英的腳踏得非常用力。她用盡力氣,也挪不開。
「郡主!好像,好像她的羊水破了!」一個高麗婦人,指着賀蘭的下身說道。
「呃……!」淵蓋蘇英擰起眉毛,看了看腳下不斷掙扎的賀蘭。笑了一下鬆開腳,對着從人吩咐道:「抬她進去,找個穩婆保證她們母子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