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有執教祖張臨川頭顱東赴者,武安侯姜望願償以元石兩萬顆,並給予在不違本心公義前提下全力出手一次的承諾!」
這絕對是近些年來天下列國最具分量的一次懸賞。
倒不是說張臨川的分量有多重。
而是天下強者,沒幾個人能被懸賞影響到。
就如同姜夢熊,若是能將他殺死,景國再多的元石也肯出。可是誰敢掛這個懸賞?誰又敢接?
唯獨是張臨川這樣的左道妖人,一旦被定性,本就是過街老鼠,人人喊打。
而他的成長方式,註定要廣納信徒,必須要擴張教義,哪怕有無生世界作為間隔,也難免會有一些痕跡留下。
因為一貫的謹慎,和無生世界的隱秘,他自己倒是還能藏身。但各地分壇紛紛被搗毀,傳教的地煞使者紛紛棄業逃亡,跑得稍慢,就是被斬首領賞的下場。
如當初地幽使者在成國豐臺城域瘋狂擴張,與靈空殿這等正道宗門公開競爭的事情,在東域南域都不會再發生。
一旦被定性為邪教,就再無在陽光下生長的資格。
在對付張臨川這件事情上,姜望早就有過思考。認真地思考過很多次。
對付行走在黑暗裏的一切,無論他有多強、多惡、多狡猾,直接以煌煌大勢碾壓便是,大日橫空,自然照破山河。
魑魅魍魎,何所遁形?
只是在林有邪出事之前,他沒有看到徹底消滅無生教的可能,不想打草驚蛇。對付張臨川這樣的敵人,小打小鬧根本無濟於事。要的是不動則已,動則一舉盪滅。
但沒有想到,張臨川竟然潛入了齊國,並且憑藉詭異的命理神通,替換了雷占乾的身份他們早就近在咫尺,而他並不知曉!
就像當初在楓林城道院,他也從來都不知道,那個雷法精湛生性好潔的張臨川師兄,竟然是白骨道的人。
這世上絕沒有等着你成長的生死大敵。
若非林有邪,這一局其實勝負難料。
野人林中,立起了一座孤墳。
墳墓修得並不如何富麗堂皇,但方方面面都很精緻,顯是用了心的。
天才青牌林有邪,就在這裏安歇。
沒有屍體,沒有魂靈,是以衣冠為冢
就連這衣冠,也是自封存的林氏老宅中取來。
冢中還埋葬着她多年來破獲的案件卷宗原本,或算是她在人世不多的痕跡。還留在北衙里的卷宗,已都是副本了——這些卷宗都是鄭商鳴親自整理好送來。
林有邪的喪事,是姜望親手操持。
里里外外每一個部分,皆親力親為。
他本想將林有邪葬於天刑崖,因為三刑宮是這姑娘最後想去的地方。
但她還沒有真正離開齊土,也沒能真正加入三刑宮。而且作為青牌世家的唯一傳人,她的身份特殊。自齊武帝時期開始發源的青牌世家,到她這裏,已然絕嗣,徹底成為了歷史。
雖說生前沒有多少人在意她,失蹤數月無人曉得。但她死後的歸葬地,仍需考慮齊人的觀感,仍需考慮對這個國家的影響
這似乎是一種宿命,從她生下來就已經註定。
重玄勝認真地勸說過。且剿滅無生教的聲勢,也要以齊人林有邪為源起,自齊國鹿霜郡起勢,而席捲天下
姜望綜合考慮之下,便決定在當初兩人分開的地方,為林有邪立墳。
也算是告知她,她等到了故人來尋。
今日是墳墓落成之日,喪葬禮樂之儀,都已散去。
林有邪喜靜不喜鬧,所以他誰都沒有請。
便是有那想要攀附關係的,也沒誰敢在這個時候觸他的霉頭。
也就是重玄勝、十四、李龍川、晏撫等幾個好友,特地趕過來,上了幾炷香。
如今都已經離開了。
九月是高秋,兀枝將天空劃得很凌亂,老鴉幾聲,漸飛漸遠。
他獨自一人立在墳墓前。
靜靜地呆了很長時間。
墓碑是他親手刻的,以指為鑿,刻入石中。想了很久,最後只刻了林有邪三個字,沒有加任何前綴後綴。
那些所謂的榮譽、所謂的紀念,於林有邪都是牽累。
她這一生,被太重的塵網所困縛,理想、親人、家族榮耀,每一樣都很沉重,她沒有一刻,是為自己而活。
沒有輕鬆過。
現在留在姜望記憶里的,也只有搗藥的聲音、揮手遠去的背影,和那碎在心雀眼眸中的黑貓。
立一塊乾乾淨淨的墓碑,鐫刻下林有邪這三個字。
人間沒有多少人牽掛她,希望她走後,也不必牽掛人間。
枯枝碎裂的聲音,將情緒輕輕地揉碎了。
這陣子一直在忙鹿霜郡諸事的青磚,憂心忡忡地走入了林間:「侯爺,剛收到臨淄那邊傳來的消息,詔您回臨淄參與朝議。」
近期圍繞着鹿霜郡的諸多調查,是鹿霜郡駐軍和巡檢府聯合展開的。北衙方面的負責人,是巡檢副使祁懷昌,東萊祁家的人這當然是一種控制事態的姿態,也很難說其中有沒有別的意味存在。
青磚的憂心自有來由。
大齊武安侯一封公開信,引得天下轟然。
各地反應,不盡相同。
雖說有楚、牧發聲,三刑宮、劍閣表態,但天下各地,也不是都賣他姜望的面子。
如景國鏡世台,雖是獨屬於景國的組織,但因為景國的特殊地位,中央帝國的影響力,平日裏也自行監察天下之責。常有援引上古誅魔盟約,清除外賊,誅殺邪祟。
但在無生教一事上,並未發聲。
哪怕姜望的公開信,遞到了門前。關於無生教奉行惡法的證據,都送到了手上。這個監察天下邪佞的組織,也依然保持着緘默。
說是鏡世台不能輕率行事,對於無生教的性質,以及張臨川的具體信息,需要時間來核實
當然明眼人都知道,這件事情背後所體現的,更多是景國對齊國的不滿,是鏡世台對齊人的有意忽視。作為景國的鏡世台,並不想給齊國武安侯以更大的聲勢。
若是你齊國軍功侯爺一封信發過來,我鏡世台就馬上出面,當今竟是誰之天下?
鏡世台不發聲,景國影響力所覆蓋的中域,乃至於天下道屬國,自然也都緘默。
外部政治環境如此,便是在齊國內部,也並非鐵板一塊,同聲共調。
雖說邪教妖人,人人得而誅之。但要以齊國的力量來推動這件事情,並不那麼簡單。政治有些時候,會超脫立場而存在。
鏡世台不願意讓姜望主導的這件事情有更大聲勢。
齊國內部難道人人都盼着姜望好?
誠然以博望侯和武安侯如今的政治地位,要在齊國推行一項針對於某個具體邪教的政令,並不是辦不到的事情。
但在效率上,一定不會很快。
他們畢竟不是執掌千年世家的淮國公,也非是深受女帝寵愛的大牧皇女。
而要徹底剿滅無生教,最重要的就是速度。
以張臨川的智慧,不會想不到他在齊國失敗後的惡果。縱然對姜望的影響力有所錯估,也一定做了很多準備。
若是給他足夠的時間,很難說他有沒有法子將無生教的信仰安全轉移,再創一個不死教什麼的組織。借屍還魂這一套,他本是爐火純青的水準。
所以在追剿無生教這件事情上,姜望和重玄勝是分兩步走。
姜望的公開信,是直接發給三刑宮,請法家聖地來公證。隨信附帶的諸多證據,足以讓三刑宮看清此事。
因為林況、烏列過往對於刑名一道的貢獻,矩地宮早就給林有邪留下了進學的名額,林有邪又是在追查邪教教宗的過程中遇害以三刑宮的行事風格,是無論如何也不會迴避此事。
當然,矩地宮執掌者大宗師吳病已的表態,是姜望所未料想的。
他本來覺得,對於無生教這等規模的邪教,三刑宮派出一位神臨層次的真傳發聲便足矣,連真人也是不必出面的。更遑論吳病已親自發聲,號召天下法家修士共刑殺只能歸於林況和烏列的遺澤。
重玄勝這邊,則是從鹿霜郡入手,把張臨川替換雷占乾之後在鹿霜郡所做的種種行為,全部歸咎於無生教。從鹿霜郡那些「受害者」出發,引發大範圍的剿滅邪教的浪潮。
這些「受害者」,很大一部分其實可以說是合理競爭下的失敗者。因為張臨川借雷占乾之軀,是為了搭上齊國的大船,而不是為了一開始就搞什麼破壞。所以在鹿霜郡的各種鬥爭里,他都算是很守規矩的。
不過這些人也確實是被無生教祖張臨川所打壓,用他們來為無生教敲響喪鐘,卻也沒有什麼不妥。
具體在姜望這封公開信,以及由此引發的巨大反響上,齊國內部不同的聲音,其實一直都有。
其中叫得最響的,仍然是名儒爾奉明。
此人連寫三篇文章,曰《靈陽豈當大任》、曰《私用公器者何為》、曰《國家大事,焉為私恨》。
後兩篇文章,一看名字便能大概知道是說什麼。第一篇文章里的「靈陽」,則是齊武帝時期的國侯靈陽侯。因公器私用,而被武帝奪爵。
第一篇痛罵靈陽侯,算是試水。
以古諫今,文采飛揚。
緊接着第二篇、第三篇,措辭越來越嚴厲,也直接把矛頭對準了姜望。
爾奉明所代表的,當然不止是他爾奉明。但要硬把他劃個黨派,卻也難能。這一支生花妙筆,以及誰都敢罵的狂士姿態,就是他的生存哲學。
知道誰能罵誰不能罵的狡猾,以及一碰到硬茬就縮頭閉戶的厚實臉面,則是他比當年那個許放活得滋潤的前提。
有人求美名,有人求惡名,龍蛇各有道,都能夠風生水起。
這三篇文章着實寫得精彩,引起朝野間議論紛紛。
政事堂、兵事堂倒是都沒有大人物出來表態,但自此而下,卻越吵越是激烈。
作為當今齊國風頭最勁的大人物之一,武安侯調動國家資源,追剿一個不知名邪教的事情,也成為街頭巷尾捫虱搖扇的熱議話題。
與之相關的奏疏,更似雨點飛來。
支持者有之,反對者有之。
一直到今天,這場朝議,天子明旨讓姜望參加。
大約便是要為這段時間沸沸揚揚的物議,做一個蓋棺定論。
青磚便是為此憂心。
姜望卻很平靜,聽到這個消息,也只道了聲:「知道了。」
有些事情其實並沒有什麼可爭論的,但總架不住有些人的吹毛求疵,另一些人的推波助瀾。
倘若一心尋釁,總能找到理由。站着擋我陽光,躺着攔我的路。
他早已習慣,也無非是面對。
只再看了一眼林有邪的墓碑,便拔身而起,踏空遠遁青雲朵朵向臨淄。
紫極殿乃大齊帝國文武百官議事之殿。
這個偉大帝國的地方性政事,在郡守府就能完成。朝廷通常只負責監察。
涉及全國的政事、以及地方上不能做主的一些政務,也常常在百官議事的階段,就足夠妥善解決。
再往上則是政事堂合議,最後才是天子披閱。
畢竟偌大帝國,萬里疆土,億兆子民,焉能事事勞心?
歷史上皇帝半月一朝、一月一朝、甚至一年半載不視朝,都是常事。
唯獨當今天子坐朝甚勤,只要沒有出征在外,必然風雨無阻。常常高坐紫極殿中,沉默旁聽百官爭吵。非大事不參與討論,但百官所議之事,皆要在他心裏過一遍,故無人敢不用心。
在擁有已經可以比肩太祖、武帝的功績後,亦然如此,未有一日懈怠。
他高坐至尊之位,平靜的旒珠簾後,是誰也看不清的天子之心,也是他對整個天下的注視。
大凡偉大之帝王,必有偉大之所求。顯然如今橫跨東南,虎視天下的大齊帝國,也並未能填滿他的野望。
自登基而至如今,他坐朝已經五十七年。
元鳳年號已經足夠冠以偉大之名,但關於這個年號的故事,還在繼續。
與很多老百姓所想像的威嚴肅靜、偉大高岸不同。
在大多數時候,紫極殿也和菜市場沒有什麼區別。爭吵的雙方各說各話,爭得面紅耳赤的,不在少數。
今日也不例外。
這個說農稅不僅需要再削減,更應改糧為錢,以此規避收繳糧食過程中,所造成的損耗。
那個說三十稅一已是皇恩浩蕩,做什麼決定都要考慮國情,收錢收錢,你娘快要餓死了吃錢行不行。
吵得不可開交。
直至殿外金瓜武士一道宣聲——「武安侯覲見!」
紫極殿立時像是落下了靜音結界,所有人都閉了嘴。
有些人的目光,便若有似無地落向大殿右側隊列中,那位袖手而立、神態自若的名儒並無一官半職在身的爾奉明。
便在這個時候,披着一身紫色九蟒吞雲侯服的武安侯,手按長劍,未脫鞋履,大步踏進殿來。
靴子在大殿踏出清脆的迴響,今日他一改往日溫和,眉眼銳利,氣如雲蒸,似是他腰間那柄天下名劍已出鞘!
他行走在滿朝公卿分開的通道里,目不斜視。在高闊的紫極殿內,有撐起穹頂的風姿。一步一步,走到了丹陛之前。
「免禮。」端坐在龍椅上的大齊天子,只抬了抬手。
政事堂隊列中的宋遙面無表情,餘光瞥見旁邊拎着奏章的易星辰,也是定得一根頭髮絲都沒漾起。
心知大家都是有些茫然。
無論是支持武安侯的,還是支持爾奉明的,都無法把握天子的態度。
還未拜呢,就免禮?
天子這是滿意,還是不滿意?
高高捧起了,是不是要重重打下來?
有心人去看與武安侯並稱帝國雙驕的冠軍侯,但見勛貴隊列里的這位白衣侯爺,雙眸微闔,仍是沉浸在自己的修行世界裏——在朝議上「站崗」,的確是這兩位年輕軍功侯的特權。
姜望卻全不管那些,也不去揣測什麼,只往那裏一站,直脊似劍,立地撐天。
天子的目光垂落下來,聲音將大殿籠罩:「武安侯的信,寫得極好,可見近來讀書是用了功。」
姜望回道:「臣只是情難自禁,信筆而就,也不懂什麼文辭好壞。」
天子瞧着他,語氣並無波瀾:「最近有幾篇文章,引經據典,華辭章句,讀之如品香茗,武安侯可讀過?」
「若是近來的文章,臣應該沒有讀過。」
「為何?」
「沒有時間。」
「愛卿都在忙些什麼?」
姜望平靜地回答道:「忙朋友的喪事。」
天子本來還有些話要說,但這會突然不想說了。
便擺了擺手:「爾先生,朕把武安侯給伱請過來了,有什麼問題,你不妨當面來問。」
紫極殿中的氣氛有些緊張。
爾奉明顯然早有準備,大袖飄飄,坦然走出隊列,走到姜望旁邊來。
他手無寸鐵,腳上只着白襪,氣勢天然就輸了好幾籌。
但面色從容,先對天子行了一禮,又對姜望一躬,很是懇切地道:「草民素來敬重侯爺的武勛,今日試言之,若有謬論,也請不必諒解,儘管面斥。若是不夠解氣,血濺三步,草民亦無怨言。」
對着這位屢次把自己罵得狗血淋頭的名儒,姜望微微挑眉:「請講。」
爾奉明直起身來,大袖兩邊拂開,倒也很有一股名士風流的氣韻在:「敢問侯爺,國恨私仇,孰輕孰重?」
「何為國恨?何為私仇?」姜望反問:「爾先生不妨明言好了,伐夏算什麼?剿無生教算什麼?」
爾奉明道:「自然伐夏是為國恨,剿無生教是為私仇。」
姜望平靜地看着他:「剿無生教影響本侯伐夏了嗎?」
爾奉明愣了一下,知道自己掉進了語言陷阱,有一種荒謬的錯愕感不是說武安侯只會動輒飽以老拳麼?
但很快反應過來:「話不是如此說。無生教若是邪教,的確該剿。我亦對邪教深惡痛絕。但應該如何剿?耗力幾何?」
「區區一個無生教,好比螻蟻之於雄山,值得我大齊消耗如許國力嗎?」
他來了狀態,愈發激動:「一個小小教派,張榜懸賞於巡檢府足矣!侯爺卻以仇恨之心,掀起偌大聲勢。如今舉國皆言無生教,人人慾斬那張臨川頭顱。滿朝為國侯私恨而用,侯爺難道真的沒有一絲不安?」
姜望定定地看了他一陣。
看得爾奉明有些茫然,那種殫精竭慮為國的激揚,不自覺地弱了下去。
但他還是直着脊樑,很有文人風骨地道:「草民哪裏說錯了,侯爺儘管直言。」
姜望道:「本侯若要說無生教的害處,可以說很多。無生教祖張臨川的危險,也足能列個一二三四。你也許懂,也許不懂,也許裝作不懂。但今日這些都不緊要。」
他嘆了一口氣:「你說私恨,沒錯。」
「無生教於本侯有切齒之恨,必殺之而後能解當着陛下,當着諸位同僚的面,本侯不能否認。」
他轉過身,不再看爾奉明一眼,只對那龍椅上的大齊天子拜道:「昔日宮中奏對,陛下有問,臣未能盡答。今日試言——」
他雖然躬着身,但是昂聲道:「臣已知霸國之尊,王侯之貴!四年功名,情願為私恨盡用!望陛下恩准!」
他不解釋,不辯駁,他承認對付無生教對付張臨川,更多是在與他個人的仇恨。他承認他不是那種大公無私、心中只有國家的人。他承認他作為他自己的愛恨情仇。
如今,他願意用他這四年來殊死拼殺所贏得的一切,來做這個交換!
現世太過廣博,天下尚有白骨道容身之處,他要請齊天子,發一封國書!
滿殿緘默。
重玄勝亦是沉默的,這與他事先的建議不相符,也讓他後續的準備無法盡用。今日朝議的結果,變得撲朔迷離起來。是福是禍?是對是錯?
爾奉明張口欲言,最後卻還是閉上了。
姜望承認自己剿殺無生教是為私恨,承認自己就是一個不懂大局的人。那他還能說些什麼?
只能是看天子的態度罷了。
當今天子,恩罰皆無加。
可以有極致的恩寵,也可以有極致的冷酷。
那麼對於一個並不以國事為最先考量的軍功侯爺,他會是什麼樣的態度?
無論王侯將相,老臣名爵。
所有人都屏息凝神。
就連沉默「站崗」的重玄遵,也睜開了眼睛。
但聽得天子的聲音抬了起來:「豈曰私恨?」
又略重地落了下去:「爾是國侯!」
「你說你已經懂得王侯之貴,朕看你並不明白。」
他在龍椅上看着姜望,慢慢地說道:「你乃大齊王侯,與國同榮之尊。你的私事,就是大齊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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